第51章 不如暖阳

青骨逆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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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电话断线之后,廿七坐在书店的收银处,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视器图像神情恍惚,整个店里一个人都没有,所有的图像里都是静悄悄的。

    他忽然站起来,跑到楼梯间里,把那勉强称得上是一间寝室的空间收拾整齐。

    叠好了被子,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,穆风又不一定进来。

    廿七心绪很乱,在店里楞了会。眼见一辆红色的车忽地开过去,突然刹了个车,又慢慢的往回倒。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,眼睛盯着车门,快速走过去。

    流线型的红色跑车在路边十分扎眼,一个人推开副驾驶的车门,站在路牙上抬头看了看。他背着单肩包,穿着一件看起来就挺暖和的毛衣外套,里面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着,露出了半边精致的锁骨线条。

    他哈了两口气,把手臂上挂着的围巾塞进包里,扭头瞧见了隔壁的大衡烟酒店,径直穿过马路跑了过去。

    他与廿七的角度很不凑巧,书架遮去了他大半的身影,穆风没有看见,兴高采烈地找到了老烟头那里去。

    廿七往外追了两步,一手刚搭上书店的门把手,那跑车的驾驶门打开,下来一个气场很足的男人,明明已是深秋,也毫不吝啬地展现着他笔挺的身材。

    炎火手臂搭在敞开的车门上,远远地朝廿七挥了挥手,却并没有叫停已经一脚迈进了烟酒店的穆风。

    就算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,那股子挑衅的气势也是穿透了玻璃,直指廿七。

    廿七腾地冒起一阵虚火,立刻拉开玻璃门拐到隔壁,默不作声地走到那个正在店里徘徊翘首的男人身后,一把抓住了穆风的手掌。

    穆风惊地回头,一下子被他脸上的怒气震住了,不知所以,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
    廿七在烟老板困惑的视线里,直接把人拽了出来,推开书店的门,扔进去。

    厚实的玻璃门内,穆风恍惚不懂发生了什么,廿七却在门外,背对着他,狠狠地瞪着炎火,企图用狠辣的目光逼退这个已经直逼我方阵营腹地的敌将。

    旁人被这么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,早该弃甲而逃,而炎火却靠着车门止不住的笑,过会对廿七竖起大拇指。

    神经病。

    廿七心里疑了一句,反身回到书店里。

    穆风正在书架之间巡视,东瞅瞅西看看,听到门口进人的动静才走出来,说:“我以为你在隔壁卖烟……没想到是在书店。”

    “书店很奇怪么?”在笑容满面的穆风面前,廿七忽然没了什么底气。

    “挺好的,”穆风说着,看到柜台上摆着一本书,便拿起来翻一翻,问道,“你看过这个?”

    廿七点点头,“嗯。”

    许久不见,穆风尽力寻找着能对的上的话题,他一掌捧着书册,中间两指顶在书脊上,深蓝的封面与修长的手指映地廿七移不开目光,只想将那手拿过来放在自己身上,把自己变成书,任他轻柔的翻动。

    “我看的还是原版的呢,”穆风忽然笑道,“这本结局太不好了,不如……啊,这本。”他转过身,在书架上环视一遍,踮起脚来抽出一本白色封面的,递给廿七,“也是这个作者写的,《暖阳》。”

    廿七接过书,有种轻轻的不明所谓的失落感扫过心头。

    “愿你勇敢朝我来,哪怕发熬成白首,我等你。”

    穆风的手掌轻拂过铅字的书面,清朗的嗓音穿透纸面和骨骼,扑面如盛世和煦的春风。他低头浅淡的笑,日光灯的莹白光芒泻在微偏的侧脸上,呼吸间融进略微发红的白皙肤色。

    “若有风雨凶狠、哪怕岁月离间,皆无需畏惧,它们,不如你。”穆风抬起眼来,从下而上的角度,看了看廿七。

    廿七失了神,许久才明白过来,他是在念书里的句子。

    廿七从心底的一片荒茫中捞出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意识,深长缱绻地望着穆风。他渐渐低下头,穆风反射性地自觉闭上眼,等一握熟悉的温度和气息。

    时间一分一秒,廿七突然退后了一步,背过身将书放在架子上。

    转头对迷茫疑惑的穆风道:“饿了吧,我离不开店里,只能请你去对面吃点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穆风应了一声,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廿七让穆风先去街对面的日料店点菜,自己殿后,给书店落了锁检查仔细,才慢慢地穿过街道,在日料店门口虚晃一圈,转身往旁边的黑暗中走去。

    那里停着炎火的车,见廿七过来还好心的打开了车前大灯,在廿七身后抹了一条浓重的影子。

    “你等我?”廿七冷声冷气的问。

    炎火笑着下车来,往嘴里弹进一颗薄荷润喉糖,清爽地说,“我专门送他来的。”

    廿七对他刻意加重的“专门”二字极为不满,“我知道,所以呢?”

    “你该谢谢我啊,”炎火给他一盒糖,廿七视而不见,他讪讪笑道,“你该谢我,老老实实把他送到你这来,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带走。”

    廿七蹙起眉头。

    “我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,很快专辑就会提上制作日程,通告也多起来了,偶尔还可以挑一挑广告合约。来的路上,穆大夫还与我聊了聊音乐,他的看法很不错,值得思考。”

    “有话说话。”廿七不耐道。

    “呵,这么说吧!”炎火挑眉,打量道廿七,“我已经有资本可以追穆大夫了,不管是车、房还是别的什么,在不久的将来我都可以满足他,至于共同话题……你不见得比我更占多少优势吧?你知道他喜欢什么,有什么兴趣爱好吗?”

    廿七肃然,心里某个角落被狠狠击打了一下。

    离开穆风闯荡的这一个月,他不断地接触、融入这个社会,强迫着把自己从穆风身边剥离,渐渐地,也就学会了以旁观的角度去看穆风。

    穆风未到三十,沉稳帅气,条件优越、生活平稳,医术也是渐有口碑,可谓是事业有成、顺风顺水。而他则四处磕磕碰碰,肚子也是将将填饱,毫无专长,更不提别的。

    青烟峡里,穆风管他要一个公平。

    想要回到穆风身边,他就必须达到这个公平。

    这一个月来的心慌和空虚,以及再见穆风时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点胆怯,都被炎火的两句挑衅一招戳破,被迫敞在冷风里,任人挑起剖划。

    其实早该发现,这个公平的起/点对他来说……实在是太高了。

    炎火自然把他的动摇看在眼里,便探前了身子,变本加厉地刺激他:“你觉得,我正儿八经的追大夫怎么样,有多大胜算?”

    对方指节“咔咔”地被握得生响,在安静的街道里甚是刺耳。

    在廿七发飙之前,炎火赶紧识趣地蹭回车里,连个再见的招呼都没打,一轰油门飞驰而去。过了两个路口确定廿七不会追着来打他了,才放慢速度。

    经纪人一通电话打进,问他在哪里。

    炎火哼着歌儿回道:“哥,我可是冒着被人揍的危险,替自己出了口气,嘿嘿,不过有劲。”

    经纪人以下最后通牒的口吻,喝他,“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,赶紧给我滚回来!”

    “好的哥,马上!”

    红色的车屁.股汇入川流不息的主街,廿七深吸一口气,冰凉的空气被深深地摄入肺里,冷静下每一颗沸腾叫喧的细胞。

    他调整好表情,推开日料店的门,在幽暗的灯光下找到了正在翻看菜单的穆风。

    刚入座,穆风送到眼底一本菜单,“想吃什么?”

    菜单上每一张图片都把菜品拍得鲜艳诱人,廿七才吃了一盒水饺,哪里会饿,可又不肯放过这个与穆风相处的机会,认真地翻过几页,点了一份味噌汤。

    穆风倒是饿狠了,点了好几样,回头才发现廿七只选了一碗汤,很平常的说,“你还是不会选吗?”他坐起了前倾身体,指了几道惯常觉得口味不错的,推荐道,“这几个不错,你尝尝?”

    廿七与他平视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穆风拉过菜单,“那我帮你选吧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,我可以了。”廿七说,两只手在桌子下狠狠地扣住了桌沿,在穆风眼里,他还仍旧是那个到了餐厅连菜都点不出的人吗。他垂下眼,重复道:“早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对面的男人怔了片刻,然后阖上菜单,对服务生说就这些吧。

    廿七提着一只供茶水的小瓷壶,给穆风添水。

    “你也不一样了。”穆风一手握着茶杯,叹了句,廿七手一抖,差点将滚热的茶水泼到穆风手上。

    “大家都在努力,都在改变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说谁?”廿七问道。

    穆风不解地看他。

    “炎火吗?”廿七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乍怒的味道,纵他面上坦然,穆风也能体会的出来,“他确实不一样了,我都大吃一惊,更不说您,肯定对他刮目相看。”

    这气来的毫无缘由,穆风顶着寒风马不停蹄的来找他,反倒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,把身体里的热度浇低了好几度。可他还是在自己身上使劲的找原因,廿七不喜欢炎火,非常不喜欢,他知道。

    而今晚他图了个方便,搭着炎火的车来,这让廿七生气了。

    对的,一定是这样,不然还能有什么呢。

    穆风解释道:“挂了你的电话我就来了,我着急,没打上出租公交又迟迟不到,正好遇到了炎火就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廿七念着,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这气氛太诡异了,太不正常了。

    怎么会这样,不该是这样的,明明一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在穆风想通之前,桌上已经多了一道和风豆腐,铁板呲呲的煎着嫩滑的豆腐块,上面铺着的一层木鱼花被热气蒸地蜷起来,边角都束着。

    廿七拿起筷子,像填塞什么般的,平底抄起一块豆腐就往嘴里送。被穆风突然拦下,外煎里嫩的豆腐块砸在碗里,碎成许多快,每一块都冒着热气。

    “那么烫,舌头不要了吗!”穆风气道,觉得他实在反常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哪个字戳到了他,廿七放下筷子,用勺舀起碗里的碎豆腐,一股脑都填嘴里,果真烫地舌头都打颤,表面看不出有多烫的东西,其实全在芯里裹着。

    穆风担忧地招来服务生,让他快快给一杯冰水。

    “你有什么想不开的,干嘛虐待自己的舌头,多烫啊。”穆风直接从服务生的盘子上抢来水杯,塞到廿七手里让他喝,盯着廿七用凉水漱了口咽下去,“张嘴,给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廿七顺从的张开嘴,伸出舌头。

    舌头不觉得烫了,心里反像是烧了大火,烫蜕了一层皮。

    确实有点想不开。他发现,自己其实并没有刚离开家时跟穆风保证的那样,那么有自信了。在这个世界里,只是全力生存都快花光了廿七所有的力气,他每天都能接触到新的东西,新的人,新的事件和规则。

    而这些对廿七来说从未听说的玩意,对穆风来讲,不过只是小儿科。

    穆风什么都知道。

    他还在四处打工的时候,穆风已经在救死扶伤的大道上走着了。

    他去过的地方,穆风早就到过;他没尝过的东西,穆风也全都吃过;他看过的书,穆风更是早就看过了原本。就连这豆腐,穆风都知道其实它里面很烫,不能吃。

    而这种事,廿七只有亲自试了尝了,才能明白。

    不管如何用尽力气地努力,在穆风面前,他都会这样轻轻松松的被击落。

    这一瞬间,廿七发现,他与穆风之间横亘着的,不只有四年的年龄差距,还有一千多年的绝不可能彻底消除的鸿沟。

    这就注定了,廿七永远追不上他。

    隔着一张桌子,就像平白隔了一段悬崖和峭壁。

    廿七竟然不知道,到底该如何走,才能走到穆风的身边,与他并肩。

    忽然地,就想起那句话来:“若有风雨凶狠,哪怕岁月离间……”

    穆风一怔,马上接道:

    “我等你,你来。”